韩亮把秦峰交给警方时，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晨雾像层薄纱，裹着工地的尘土味，钻进鼻腔时带着点涩。周思琪站在围挡边，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橘子糖纸，晨光透过糖纸，在她手背上投下片橘红色的暖光。
“秦峰招了。”韩亮走过去，递过半瓶矿泉水，“他承认害死了你姐姐和我父亲，还说当年的生物科技公司，其实是他用来掩盖蓝藻研究的幌子。”
周思琪拧开瓶盖，水喝得很慢：“他没提我姐姐藏的数据备份？”
“提了，但说得含糊。”韩亮看着远处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塔吊，“他说周思瑶在实验室的地砖下埋了个东西，具体是什么，他找了三年都没找到。”
周思琪的指尖顿了顿，糖纸边缘被捏出深深的折痕：“我知道在哪。”
她拉着韩亮往工地深处走，绕过正在作业的挖掘机，在一片被砸烂的水泥地上停住。这里是当年生物科技公司实验室的旧址，地基裸露在外，钢筋像白骨般刺向天空。
“姐姐的日记里画过实验室的平面图，”周思琪蹲下身，用手指在泥地上画着，“西南角的地砖是活动的，下面有个夹层。”
韩亮立刻让工人帮忙清理。半小时后，一块松动的水泥砖被撬开，下面露出个生锈的铁盒，和韩亮的铁皮盒几乎一模一样，只是锁孔是朵莲花形状。
“钥匙在我这。”周思琪从脖子上解下条红绳，末端系着枚莲花形的铜钥匙，“姐姐临走前寄给我的，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打开。”
钥匙插进锁孔时，发出干涩的转动声。铁盒里没有数据硬盘，只有一沓糖纸，比韩亮铁皮盒里的更旧，边缘都脆成了粉末。
“这是……”韩亮拿起一张，糖纸背面的折痕比之前的更复杂，像张微型地图。
“是望河村的地下河分布图。”周思琪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，“姐姐在日记里提过，望河村的地下河连通着城南地块的地下水脉，蓝藻就是通过这里扩散的。她怕秦峰利用地下水培育蓝藻，所以在地下河里埋了抑制装置。”
韩亮把所有糖纸摊开，果然能拼凑出完整的地图，几个红点标记在关键的节点上。“这些红点是……”
“抑制装置的位置。”周思琪指着其中一个离工地最近的红点，“这里离我们最近，应该先去看看。”
两人赶到红点标记的位置时，发现那里是片废弃的居民区，唯一的标记是棵老槐树，和望河村的那棵长得极像。树底下有个被杂草掩盖的井盖，上面刻着只萤火虫。
“就是这了。”韩亮掀开井盖，一股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，和槐河底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周思琪打开强光手电，光柱往下探去，照亮陡峭的石阶。“我跟你一起下去。”
“太危险了。”韩亮拦住她，“你在上面接应，我去看看。”
他顺着石阶往下走，石壁上长满了青苔，滑得几乎站不住脚。走到一半时，手电光忽然照到个东西——石阶的缝隙里卡着半张橘子糖纸，上面用铅笔写着“小琪亲启”。
是周思瑶的字迹。韩亮小心地把糖纸抠出来，展开后发现背面画着个简易的装置图，旁边写着：“遇绿光自动启动，钥匙是亮亮的哨子。”
他摸出铜哨子，忽然明白秦峰为什么非要抢他的哨子——那不仅是干扰器，还是启动抑制装置的钥匙。
地下河比想象中宽阔，河水泛着淡淡的蓝光，水面上漂浮着细小的光点，像碎掉的星星。韩亮按照糖纸地图的指引，在一处石台上找到了抑制装置——一个拳头大的金属盒，上面有个萤火虫形状的凹槽，正好能插进哨子。
他刚把哨子插进去，水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，无数条绿光小鱼从深处游来，撞向石台，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。
“不好！”韩亮想起秦峰说的炸药，难道这里也有？
他用力转动哨子，金属盒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表面的指示灯变成绿色。水面的晃动突然停止了，绿光小鱼纷纷沉入水底，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。
韩亮松了口气，刚要拔出哨子，却发现哨子被卡住了。他用力一拔，金属盒突然弹出个夹层，里面掉出张照片。
照片上是韩志远和周思瑶，还有个陌生的女人，抱着个婴儿，站在老槐树下。女人的怀里揣着个铁皮盒，和韩亮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“这是……”韩亮的呼吸顿了顿，女人的眉眼和周思琪很像，怀里的婴儿手腕上，戴着个萤火虫形状的银镯子——他小时候也有一个，后来弄丢了。
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：“瑶瑶，照顾好小琪和亮亮，等他们找到所有糖纸，就告诉他们真相。——林慧”
林慧是周思琪的妈妈，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。韩亮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张照片，照片上的女人和林慧长得一模一样。
“原来……”韩亮的指尖开始发抖，一个被忽略了二十多年的细节突然浮现——他和周思琪的生日是同一天，都是八月十六。
水面上的蓝光渐渐变得柔和，韩亮仿佛听到了水流声里夹杂着熟悉的笑声，像小时候田埂上，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孩子在追着萤火虫跑。
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，转身往石阶上走。刚走到一半，就听到周思琪焦急的喊声：“韩亮！快上来！秦峰的同伙来了！”
韩亮加快脚步，刚爬出井盖，就被周思琪拉着躲进旁边的杂物堆。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正围着老槐树，为首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，手里拿着张糖纸地图，和他们拼凑的那张一模一样。
“动作快点，老板说必须在日落前找到所有抑制装置。”男人的声音很冷，“秦峰已经失手了，我们不能再出岔子。”
韩亮的心沉了下去。秦峰背后果然还有人，那个所谓的“老板”，才是最后的“点灯人”。
他看着男人手里的糖纸地图，突然意识到周思瑶留下的糖纸不止这些。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，那些藏在回忆里的密码，其实是张需要两个人才能拼完整的地图。
而他们，才刚刚找到第一块拼图。
周思琪握紧了他的手，掌心的汗浸湿了彼此的指尖。远处的夕阳正一点点沉入高楼，把天空染成橘红色，像极了橘子糖纸的颜色。
韩亮看着那片橘红，忽然笑了。不管背后还有多少阴谋，不管要找多少糖纸，只要他们在一起，就一定能拼出完整的真相。
就像小时候，他总能找到藏起来的萤火虫，而她总能剥开最完整的糖纸。
杂物堆外，金丝眼镜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韩亮从缝隙里看出去，只见他们的车后座上，放着个熟悉的铁皮盒——是秦峰从李三手里抢走的那个空盒子。
看来，对方还不知道真正的秘密藏在糖纸里。
“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其他装置。”周思琪的声音带着坚定，“姐姐和叔叔用命守护的东西，不能毁在他们手里。”
韩亮点头，从怀里掏出那张合照：“你看这个。”
周思琪看到照片时，眼睛瞬间睁大了。她颤抖着从脖子上解下银镯子，和照片里婴儿戴的那个一模一样。“这是妈妈留给我的……”
“我也有一个，弄丢了。”韩亮轻声说，“我妈妈和你妈妈，可能是亲姐妹。”
周思琪猛地抬头，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然：“难怪……难怪我们总觉得彼此很熟悉，难怪姐姐和你爸爸要一起守护这个秘密。”
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把糖纸地图照得透亮。韩亮忽然明白，所谓的血缘，所谓的秘密，其实都藏在最平凡的细节里——是同一天的生日，是同款的银镯子，是不约而同藏起来的橘子糖纸。
而那些绿光闪烁的萤火虫，从来都不是什么危险的信号，而是亲人留下的指引，是无论走多远，都能找到彼此的路标。
“走吧。”韩亮站起身，把糖纸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好，“去下一个红点。”
周思琪点点头，跟在他身后。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，像两条缠绕的藤蔓，终于在失散多年后，重新找到了彼此的方向。
他们没注意，老槐树的树洞里，一只萤火虫正振翅飞出，绿光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弧线，飞向城市的深处，像在给某个隐藏的人传递信号。
真正的“点灯人”，还在暗处等着他们。
更新时间：2025-11-05 22:23:27